藝術是手段,拉近才是目的 ── 社區藝術距離學(一)

藝術是手段,拉近才是目的 ── 社區藝術距離學(一)

文:思崎井

在「社區藝術」這個詞還未出現之前,本地人對文化、娛樂或者表演的概念並未十分清晰,在戲棚的神功戲,戲院、街頭或廣場賣藝,街道周圍的塗鴉,手寫的招牌書法字,通通都是社區居民集體能參與的文化活動,一到節慶,到處是叫賣的攤檔,熙來攘往湊熱鬧的人,都能令各階層在空間中用最自然的方式與生活結合,街道得以被形塑,公有化生活的素材。澳門這十幾年經濟急速發展,人自然也富裕起來,消費、娛樂、休閒產業等觀念改變着我們,大家不再以漫步街區來找尋生活靈感,與人交流也成為不再有意義的事,市民活動變得集中在封閉的場所之中,我們都以舒適的體驗來渡過休閒的時光,生活中的社區變成了負擔,不再樂在其中。

大戲棚可說是社區藝術的原形狀態,舊澳門幾乎區區都可見粵劇的舞台。

社區藝術就是重新把美學的活水注入居民活動的空間,所謂美感有其「普遍必然性」,即是審美的條件是非常個人的,有其客觀條件,每個人鑑賞的判斷都不一樣,但最終目的都是令人產生愉悅的反應。威廉・莫里斯是活躍於十九世紀末的英國設計師,他曾經呼籲要將枯燥的勞動,憑創意去昇華為藝術行動,山崎亮在《引路者》中援引他的觀點,套用在他的社區藝術事務所中,過往在他主理的社區設計中,總能透過美學去引起人對生活的共鳴,他會舉辦工作坊、引導居民自己設計傳單、拍照記錄生活等等令大家茶餘飯後可以聚在一起,無形中把美學帶入市民的日常活動中,充實市民對於居住地的歸屬感。

山崎亮是日本著名的社區營造者。

澳門賭權開放後,社會的面貌逐漸產生負面影響,過去十多年面臨心靈掏空的問題,文化局在二〇一三年至二〇一九年,進行了相關社區藝術的資助項目,以此為名,資助不同文化團體走入社區,企圖將本來僵化的、只能出現在藝術場地的文化觀念,與普羅大眾重新融合在一起,一般只忙於生活的人常常誤會藝術是某種階層才可擁有,「所有人都是藝術家」這種說法並不只是口號。

澳門少有商業企業資助社區項目,在二〇一九年就曾有房地產公司出資,邀請香港的 Zine 團體在舊城區舉行活動,我也因為參與其中而才得知。

在這幾年間,確實有相當多的實踐案例,但對於要滿足資助條件的創造,能否讓人與人、人與地方的關係重新連結存有疑問,正如好的社區設計並不是由上而下所建立,要達到願景,必須要令想法能永續下去,讓街坊鄰理也能親自繼承或樂於參與,年度計劃在地方上總是持續不下去,或者有參與門檻,變相無法令市民都能輕鬆參加,藝術的形態仍然只是一種用來解決眼前問題的工具,大多透過運用這工具以達到某種績效指標。澳門常見發起的項目形式主要有兩種,一以藝術作為治癒心靈、探討道德價值等社會問題;而另一種則是歷史探索、導覽之旅。如要達至建立社群認同、共同參與生活還是有一段距離。

石頭公社《勞動的人》劇照。
繪本《頑童的年輪》以拼凑組合,探索長者退休後的人生。

而這個社區藝術計劃在二〇二〇年後就廢止了,由「跨年度資助計劃」所代替,而跨度最長也只能為兩年,亦要和不同領域的表演藝術項目競爭。這當然難看到成熟的藝術社區營造,暫時還是比較重視單一的人文關懷議題,但特定社群有否準備好社區藝術的空降,除了大多數以公共空間做演出或導賞的定時定點快閃式藝術外,要透徹地了解當地人的生活,還是需要時間去沉澱,擁抱共同生活的文化;隨着社區藝術的案例增加,的確有不少藝團嘗試以年計的跨度去做深耕。

「石頭公社」近年主力關心弱勢及邊緣社群,《「遷移者之歌」系列劇本集》帶領讀者一窺勞工在澳的處境,收錄為此做主題的兩個劇作,另外持續幾年舉辦「Todos Fest!共融藝術節」,不斷跨界,以演出、放映、工作坊及市集等去關懷及探討弱勢社群在澳門的發展,試圖打破冰冷的偏見,用藝術令各社群共融;而「梳打埠」的「這是再好不過的年紀了」項目同樣用不同藝術領域做人文關懷,更精準地對準長者的身心健康,以藝術家的角度界入及引導長者過更豐富的人生,同時試着打開世代間的溝通,以共老、共好為促進社會幸褔的使命,後者在二〇二四年亦為此計劃出版繪本《頑童的年輪》,作為活動的一種延伸紀錄;《在我還未出生時,她和她的衣車故事》就比較偏向一種文學式紀錄,風盒子用口述形式寫出當時澳門做車衣女工的點滴,配合詩人、藝術家等第三身視角旁觀,用名為記錄劇場、工作坊的形式做書籍出版以外的事情,隨時代推移,製衣業早已在澳門退場,現在車衣女工或者已不愁生活,懷舊情懷之外,帶人重新撿拾起並東瞧西望城市的碎片。

《在我還未出生時,她和她的衣車故事》可由六位受訪者中了解澳門八、九〇年代製衣的盛與衰。
下環街擁有豐富的生活內涵,是不少社區項目的常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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