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因是看到的東西全部乏味 ── 我想學習觀看城市中的物體

起因是看到的東西全部乏味 ── 我想學習觀看城市中的物體

文:思崎井

城市對我們來說已經太無趣,生活在其中談的已經不是熟悉或者陌生,也沒有熱情和冷漠,像失落的星星,注定了在這裡出生,在這裡生活,在這裡死去,所有的安與不安,通通都終會如車水馬龍而去。焦慮讓城市中的事物猶疑蹉跎在巨大的陰影之下,所有在街道上看見的物件都變得沒有生命,沒有細節,與我沒有關係。

但城市共築我們的生活和美學,或者是感知世界的第一道門,所以誰願意在過路的途中,為城市中出現的物件,有意無意地落後一步?

研究城市中存在的物件,是一件有趣而浪漫的事,Temporary Press 是一間新加坡出版社,他們在去年分別出版了四本關於城市物件的《街道報告(Street Report)》,分別由四個不同的城市研究單位,去聚焦街道上常見但不被注意的物件。Atelier HOKO 寫「公共垃圾桶(public bins)」的微小,透過必定會被人無視之物去理解街道;Faiz Bin Zohri 透過觀察攤檔的「鉤子和洞(Hooks & Holes)」,揭示由市場攤販自己去促成的組織和運作;Cathy Hang 由電車「叮叮(Ding Ding)」與人的互動中聚焦一個擁有悠久歷史的運輸系統; gideon-jamie寫「座位(Seatings)」,雖然說是研究報告,但整體加入不同的幽默感,讓人去了解這些很重要卻常被人忽略的城市物件,從中找到樂趣和意義。

有時被忽略的城市事物註定被忽略,《Street Report 1: Public Bins》中垃圾出現在垃圾桶的一旁。 

認真地觀察,再寫下筆記,街道報告把一些只有非常小眾才會關心的領域,重新設定、組織及書寫,捕捉城市物件的關係,與使用者或觀看者之間的互動。譬如第四本報告中的「城市座位」,其中出現的物件不一定是傳統椅子,它們可能曾經被人改造,甚至是沒有想過能被坐上,是人去給予新的意義,扭轉我們的認知,從而觀察到一場由下至上的社區改造。日本「社區營造設計」大師山崎亮,就常為了使那些毫無設計經驗的居民發揮創意,進行不同的溝通及工作坊,經過不斷的嘗試來凝聚共識,找尋最理想的實現方案,而報告中卻反映,有時城市人不一定要有規劃的專業知識或團隊參與,卻由普通生活就能訓練出一種社區參與的雛形。

《Street Report 4: Seatings》中常見不是椅子的「椅子」,被使用者最新定義用途。

如果城市是個大客廳,裡面的物件就是家具,而那些生活的痕跡就是小擺設,林林總總的事物在城市中有無窮的可能。香港城市學者黃宇軒在《香港散步學》中,把城市觀察者分為「刺蝟派」與「狐狸派」,前者是不挑任何一物,只要是街道中所能注目的都有興趣;而後者則只集中選擇某類物件,從而有更深的體會,在集中觀察的過程中,往往會產生種種想像,時而複雜時而矛盾。

把鏡頭拉到世界另一端,在芬蘭的 Other Editions 出版了本有趣的《Cone Wars》,同樣是以城市中常出現的物件為觀察對象,意大利建築師 Lorenzo Serraglia 在大量觀察「雪糕筒(交通錐)」後忽發奇想,為它創造豐富而神秘的歷史,給它一個全新的角色,由古代文明一路寫到現代,模糊了我們對這個街道中經常看到的體件的歷史和想像界限,在超現實之間遊走,「陌生化」了周遭常見的的「雪糕筒」,激發了外界對沉悶事物的好奇,城市頓時變得似是而非,衝擊常識,矛盾於虛實之間,用批判性的觀察和重新評估中,鼓勵我們去發掘身邊的事物。

《Cone Wars》中出現很多似是而非的歷史,聲稱「雪糕筒」的發明者是 Jean pierre cone。
《Cone Wars》也會在中世紀的畫作串加入現代才出現的「雪糕筒」,創造偽歷史。 

說來諷刺,近年的種種城市觀察書籍,都有一股城市的憂鬱氣質,先假定或承認大眾覺得城市無聊,才對城市人進行教育及改造。這正是後現代建築大師范求利所討厭的城市格局,他覺得現代城市全部都很單調,一式一樣,十分無趣,在他的《向拉斯維加斯學習》中,他高舉世界就應該像這個賭城一樣設計,即使推砌膚淺的流行文化元素,城市中就應該要出現這些大量的訊息來吸引眼球,把嚴肅的文化意義拋諸腦後,城市中的庸俗、無意義或順手拿來的視覺元素,反而組合出十分誘人的建築及城市風格,這種象徵主義一直被低估,現代城市的物件缺乏複雜和絢爛所以乏味,有時為了討論美學而討論,更直觀的想法更能滿足現代人對新美學的追求。

賭城拉斯維加斯出現大量本不屬於此地的視覺元素,相信澳門人並不陌生。 
范求利把所有出現在拉斯維加斯的招牌等都紀錄下來,再分析它們本來的美學風格。 

我會說「我明啊」,不然你自己也可以做觀察實驗,你試試上午逛澳門的舊街,下午去行金光大道賭場區,你也許會有所理解。

-

 
 
 
 
 
 
返回網誌